“现在全国市场都不错，一线城市的成交量都起来了。”一名房产中介朋友发来信息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3月、4月，向来是楼市 “小阳春”。2023年的春节比往年来得早，市场暖意扑面而来。2月，一线城市的二手房率先止跌转涨，环比上涨了0.24%。

北上广深一线城市中，一个城市的一项指标最为特殊。中原地产统计发现，深圳二手房市场女性买家占比高于男性。2022年，女性占57%。

“深圳女孩子比男孩子有钱，都是富婆。”一位从业5年、做过广深市场的房产中介表示。因为男女眼光差异，他经常在介绍房子时准备两套说辞。

在这位服务购房者的乙方看来，有能力购深房的人都是佼佼者。近年，人群中的佼佼者更多是年轻女性。

有能力购深房的大多是年轻女性/《亲爱的自己》剧照

贝壳研究院报告揭示，与广州买房女性多数50岁以上截然不同，深圳购房者在85后、90后年龄段，女性占比明显高于男性。

“由此可见，深圳女性购房群体年龄小于男性，‘上车’意识更强。”报告总结。

这组报告透视了城市的特点。“深圳女孩”在2020年曾因为“每次聚会不聊八卦不吹水，都在聊如何搞钱”的博文成为了标签。精英、白领、精于理财等印象，都让人们对女性如何赚得购房第一桶金心生好奇。

湖北人张童就在深圳工作的第8年买了一套二手房。房子是她自己选的，与买家周旋、签合同等环节也由她独自面对。100多万的首付也全是她攒下。

只有到了周转困难，她才问父母拿了10万生活费。

“为什么执着买房？”苏童也自问过很多次。

得出的答案与她一路奋斗的心态相似：“证明自己。”

回暖

三月的南方没有烟雨飘摇，只有楼市回春的氛围。

江西人李嘉在3月的第一个周末主动约了中介看房。房子在南山区，长方形状深圳行政区的东南边，是当地人眼中的“宇宙中心”。

她要看一套一房一厅的二手房，总价300万出头。到达实地查看时，房子比她预期的好。客厅的窗帘一拉开，映入眼帘的是深圳特色的大草坪和紧凑的摩天大楼。

被三个中介围着看房的半小时里，她主动问了很多问题：“房主为什么要卖房？”“想封窗应该怎么做？”“这堵墙能打掉吗”“厨房可以改成开放式吗？”

甚至，她询问了重新装修的预算。

《杀之》剧照

中介按捺不住，告诉她，买房人的热情正在回归。“就这周六，我们数据显示，深圳二手房卖了80多套，新房卖了100多套。”

公开数据一定程度验证了房市的回暖。深房中协会数据显示，春节后首周(1月30日-2月5日)，深圳二手房交易录得560套，环比增长214.6%。第二周784套，第三周881套，成交量逐周上涨。

“深圳的市场不是没有需求，而是疫情间大家在观望。”一位男中介对李嘉说。言下之意，如果她现阶段再不抓紧出手，火热的楼市极可能推高单价。

但在与他们分别后，李嘉告诉我，这些话术都无法动摇她。自2022年下半年决定买房起，她将深圳北边龙岗区的二手房看了个遍。

看得越多，她越清楚自己的需求。

稳定性变成了她追求的首位因素。“除了首付这部分钱，我还要在不工作5年的情况下，给得起月供。”简单来说，她手里至少留有50万资金。

2017-2020年各年龄段女性购房者占比变化，年轻女性占比呈逐年增长趋势/图源：贝壳研究院

买房的想法源于李嘉渴望在偌大的城市有一个家。她2015年来了深圳，做起了很多人眼里苦不堪言的外贸业。工资与业绩提成挂钩，工资上涨，工作时间也在增长。

房子成为都市生活里她唯一抓得住的念想。刚工作的几年，她就表现出与同龄人的不同。别人在玩，在消费，在规划变美，这些李嘉都没有很大的欲望。

她热衷工作与存钱。

攒下的钱，她在老家赣州买了一套房。家人没给支持，自己付的首付。

2022年，事业获得高薪回报后，李嘉决定将赣州的房子卖了，在深圳安家。

这次安家，她变得理性且谨慎。看房的半年多时间，她没遇到一套怦然心动且价格合适的房子。更多时候，她听到了周围人的劝说：“世上没有完美的房子”“房子越看越选不到好的”……

“所以我都自己一个人去看，听别人的意见挺不好受。”

《以家人之名》剧照

搞钱

舞蹈老师刘汶汶26岁买房时，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。

她记得在售楼部，共同选房、抢购房子的都是一群比她大一轮、携家带口的中年人。“看到他们我才发现，自己属于比较努力、超前操心的人”。

选择买房，源自刘汶汶的担心：不踮起脚尖试一把便再也没法在深圳“上车”。

她形容自己，对政策、财富的信息敏感。大专毕业的第4年，她就在深圳买了车。只因为听到出租车司机的一句抱怨——“深圳现在车那么多，迟早有一天要限号”。

听罢，刘汶汶转头就去车行。背上车贷不久，深圳出台了限号的政策。

《玩家》剧照

对大件物品的开销，刘汶汶从不手软。2015年，她嗅到了深圳频繁调整房市的动作，决意买一套自己的房子。

决定买房不代表她有充足的资金。二十出头的年纪，她已经给父母在老家买了一套带花园的小洋房，每月还要还房贷。这种情况想买深圳的房子，需要野心和胆量。

她没有犹豫。

那一年，她在老城区罗湖买了一套每平米单价3万多的小两房。几十万的首付靠父母和借贷凑齐。

累累负债没压垮她，因为“根本没时间焦虑”。一套房给了她在城市加速奋斗的理由。她给自己排满日程，“每天睡5、6个小时还是感到很亢奋”。

为工作打拼的日子，她养成了超常人的作息：5点起床跑步，随后拎包工作，中午不午休，一直工作至凌晨。

为了挣钱，她有段时间在香港深圳两地奔波。在香港忙到夜晚，接着坐跨境大巴回家，3点睡觉。

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，她照常动起来。

“买房能给我多一点赚钱的动力。” 刘汶汶总结。

买房成了奋斗的理由/《我，到点下班》剧照

在深互联网人张童也在买房后加紧了挣钱的步伐，因为“不敢躺平”。

买房一年后，她接触了一家北京的互联网公司。后者开出了高30%的薪水。

综合考虑下，她还是去了北京。计划近几年“多搞钱”，“等哪天跑不动了再回深圳养老”。

在陌生的北京城，她没有交到知心好友，社交活动几乎为零。没有消费，积蓄也水涨船高。因为买房掏空钱包的焦虑也烟消云散。

不过，即使没买房，她对自己也很抠门。“省吃俭用，钱都放在了股票和基金”。

2014年，开了股票账户后，张童每个月都会将固定收入用来炒股练手。

吃到股票的甜头后，她越来越起劲。逐渐地，60%的积蓄被她投资于A股。她锁定了几家长期看好的公司，“碰到跌了就多买点”。

大多数人买房的原因是认为有房子才有归属感、安全感/图源：贝壳研究院

2020年，从几支股票赚到了17万后，张童套了现。加上工作8年攒下的近百万，她决定用来买房。

张童很快投身于看房大军。与很多人一样，她相信房子能给人一种在一线城市的安定感。

证明自己

买下房子的过程特别迅速。张童只有两个要求：两房，离市区最近。

按着这个要求筛选，只花了两个月，她买了一套龙岗区的二手房。虽然在深圳郊区，但胜在环境安静，地铁发达，四站直达公司所在的福田区。

深圳贝壳研究院数据也显示，2022年买房时，深圳女性议价率平均比男性低 1.6 %。女性平均比男性的成交周期短近6天。

上述从业5年的广深中介表示，选房子时男性比女性考虑得更多，也许因为二者在意的条件不同。“男性主要考虑的是今后的家庭生活需求，房子的保值增值。”

而女性，主要就看中“小区环境”“居住舒适度”和“上班便利”。

不同学历女性消费者居住生活追求因素，其中，质量和便利被认为最重要/图源：贝壳研究院

女性更果断，多数因为她们买房出自个人的需求。赣州女孩李嘉说，父母不支持她买房，认为女孩子没必要在婚前拥有房子。

比起她，哥哥买房包含着结婚成家的愿望，更能被长辈照顾和理解。

张童也说，买房来自于她个人的决定。“说来奇怪，有个房子就好像有个落点。”

但2020年掏空积蓄最终签下购房合同时，张童回忆，那种期待已久的安定感没有想象中的强烈。

她后来再想，对房子的执念，“似乎一路过来都是为了证明自己”。

她是属于好胜的类型，尽管好胜用在女孩身上一度不被认为是褒义词。“以前的对象评价我，说我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，容易起冲突”。

在深圳打拼的8年，她总想向自己和家人证明她的选择。

《不完美的她》剧照

2015年，身边人相继讨论买房，深圳楼价一路飞涨。

她掏不出首付。因为不是独生女，家人也没法帮忙。

她差点因此离开了深圳，“想买钱又不够的感觉”令她倍感遗憾。

5年后，她终于手握百万，靠自己买下了深圳的两居室。这其中，靠自己三个字，比买房上车，让她更有成就感。

刘汶汶在深圳也有类似心路历程。

买下房的第二年，她离了职，创业做舞蹈工作室。

从零起步学习管理、营销、照顾市场需求，每一件事都是全新的挑战。但27岁的刘汶汶坚信，靠给别人打工，“在这个城市很难生存”。

因为主动权掌握在他人手里。

“如果没有房贷，没有车贷，可能我不会那么努力。”她说，“但生活就变得很无聊。如果在深圳活得那么安逸的话，不用待在这个城市。”

《三十而已》剧照

这是一座鼓励年轻人奋斗的城市。

这些年，与刘汶汶一样从老家到深圳打拼的好友，许多都离开了深圳。刘汶汶觉得，深圳全新宽敞的街道、琳琅满目的商场和电影院，都不是能让生活安逸的设计。

林立的大厦让人们加速前行的脚步，甘之如饴地追求金钱回报。同时，给了上进的女性足够的机会和尊严。

在深圳，刘汶汶习惯了长期高强度的工作和运转。“我变得拧巴。一停下来，就很有罪恶感”。

买房后

通过个人努力，35岁的刘汶汶拥有了听上去让同辈艳羡的生活。“我开了两家教室，换了第三辆车，自己购置了三套房屋。”

最近参加的同学聚会，许多人都感叹她的一路发展，举杯对她说，“为你骄傲”。

但这些评价没让她喜悦。“我对自己要求比较高，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么好”。

相反，步入30岁后，每天紧凑的生活让她感到单调。过去打拼事业，她全年基本无休。“百分之八九十的时间全在工作上，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。但这时候我才觉得，我的内心并不快乐。”

《安娜》剧照

30岁+，张童也经历了心灰意冷。

2020年买完房，她只有少量的资金装修自己的房子。为了省钱，她选择简单翻新。连家具都没资金添置，“继承”的是上任房主的遗留物。

为装修跑前跑后一个月，她收到了并不满意的成果。入住后她才发现，房子隔音很差，“简直想甩手丢了”。

让购房人感到心碎的还有深圳的房价走势。

2021年2月，深圳宣布建立二手房成交参考价格发布机制。政策规定，银行将按照指导价放款。这意味着，如果挂牌价超出指导价，购房者需要准备更多的首付。

指导价的威力让深圳房市陷入低迷。2022年，深圳二手房录得（含自助）26853套成交，同比下跌39.5%，创下二手房录得量数据统计以来的最低值。

张童的房子 “跌得一塌糊涂”，比成交时打了八折。

这些新变化都曾让她对买房感到后悔。购房不再像2015年一样，牺牲掉躺平自由便能获得大额回报。

《杀之》剧照

手上没钱时，她对房价敏感，对生活焦虑。

走出困境的办法，还是沿用了她多年的路径——埋头赚钱。

离开深圳，飘向北京，对工作的投入足以抵消前方的不确定性。

她现在改善了心态：“长期看，房价与股市差不多”。人能抓住的只有当下，于是，张童的目标变成了：“争取这几年搞完（钱），提前还完贷”。

刘汶汶也在调整自己的状态。新冠疫情的三年，很多时候工作按下暂停键。她被迫学会停下来，思考生活与工作的关系。

如今，她终于学会了放松。她在让自己自由。累的时候，允许自己一脚油门就去外地放空。

买房的念想曾支撑了刘汶汶走过难熬的日子。但她也想表达，回顾一路，她有众多无法言说的艰辛。“天下不会有掉下来的馅饼。”

如果再选一次，张童说，她希望自己轻松些。“有房没房也没啥好证明的，不要太较劲。